时间不愿等待任何人，尤其当旅途遥遥无期的时候，她更是喜欢折磨我们这些麻木的旅人。
米娅和我走在寂寥无人的荒野上，眼前依旧是灰色的平原与弧形的地平线，耳中只能听到两人均匀的足音，以及时有时无的风声。
“呼......”
冬天的到来比我想象的更加突然。
昨晚袭来的寒流就像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把原本就不太美丽的世界变得更加凄冷。
尽管还没下雪，但寒冷的天气已经可以把呼出的气体凝成白雾。气候也变得更加干燥，让我再次怀念起南方的空气来。
“伊悠，脚还是有点冷。”
身边传来米娅温柔的抱怨声。
“隔离魔法和控温魔法会相互排斥，改良版今晚就可以研究出来了，你再忍耐一下。”
“嗯。”
在我今天早上的建议下，米娅也没再露着双腿，用绷带裹好了下半身。
从遇见米娅算起，已经过去了刚好一周，和少女的共同生活也渐渐磨合，变得不那么容易发生尴尬的事了。
大概。
一想起她昨晚不知何时睡到了我旁边，我在想要不要收回刚才下的定义。
这几天一直和米娅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熟悉了她的气息后，就很难对她发起警戒了。以至于早上醒来时，发现少女就像一团猫一样地缩在我的身前，还把床上的被子一起拉了下来。
应该是突然降温的原因，导致体脂率偏低的小姐在睡梦中感到寒冷了。
难道她是摔下床的？如果是的话，能在自由落体后保持睡眠状态也是挺厉害的天赋。
有没有可能是主动出击呢？
应该不是吧......
“伊悠，午餐吃什么呢？”
少女双脚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走起路来有些不适应，一摇一摆的，就像是书中描述的某种陆行鸟类。
“用土豆和萝卜炖肉......吧。”
“嗯。”
每天这样默默并肩地走，偶尔聊一两句话，就是这几天旅行的状态。很多时候话题都是米娅发起的，我不怎么会聊天，只是就事论事地回复着。
其实这样感觉还不差，既不会疲于回话，又能偶尔听听少女的声音缓解一下枯燥感。对我这样不爱说话的人而言，有这样一个伙伴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而那些仿佛有说不完话的人，我觉得应付起来还是蛮费劲的。
每天的三餐基本都是肉汤，倒不是因为肉干多到吃不完，只是我想让少女多补充一点脂肪和蛋白质。这几天她的脸色明显红润了一些，虽然身材方面没那么容易改善，但至少不会看起来太纤瘦了。
悄悄看了一眼米娅粉嫩的脸颊，尽管是干燥的冬天，也没有任何出现瑕疵的迹象，拥有着肉眼可见的弹性与光滑。
真是羡慕皮肤好的人。
“伊悠。”
“嗯？”
“伊悠做什么都很好吃呢。每顿都能吃得饱饱的，真好。”
“只是简单的做法罢了，你喜欢就好。”
“而且还有好多肉呢，在遇到伊悠之前，我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
“是嘛。”
也对，要是有肉吃，米娅也不至于这么瘦了。
或许我并不明白曾身为奴隶的痛苦吧。只要我不烹饪番茄，她每次都会吃得很开心。
但还是好想吃点甜的东西啊，要不然酸的或者辣的也行。
食用油、香料和糖基本都用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采购一番。毕竟要遇到活城完全是碰运气......
一阵寒风吹过，带起了米娅和我的斗篷，也顺便带走了我身上的一些热量。
好冷。
我的斗篷也该刻上控温法阵了，这样下去会感冒的。之前说要加工一下，也因为这些天一系列事件一直拖着。
上午徒步赶路，下午用魔法赶路，傍晚休息一阵，晚上教米娅学习文字以及做一些研究，这些天过得很充实。就是这几天研究瘾又有点上来了，要不是米娅睡前会跟我说晚安，我怕是又得回复之前熬夜的习惯。
“伊悠，那个，有点难受啊，下面。能解开吗？”
“......”
少女走在我身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下半身，从纤瘦的腰部开始，往下都被洁白的绷带一圈一圈严严实实地裹着。
因为真空的状态还是太过危险，我才建议她用绷带裹好关键部位，同时也是防止着凉。
魔法斗篷的能力也是有限的，就算平常够暖和，有风灌进去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冷的，更何况给少女的还是短斗篷，一双腿是顾及不到的。
“腿上的如果难受就解开吧，那里的......不行。”
“嗯。”
毕竟我受不了啊。
你知道我今早从你身旁起床后洗漱完回帐篷叫你吃早餐时看到踢开被子的你衬衫被掀到腰部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吗？要不是因为你依旧保持缩成一团的姿势并且背对着我，我就能近距离学习一次女性人体构造了，最真实的那种。
或许是早上我又把帐篷里的温度调得太高了吧，米娅平时的睡相还是很好的。
“唔，好凉快~”
少女拉开大腿上绷带的蝴蝶结，长长的绷带在冷风中飘舞起来。
没办法，这是我除了自己的衣物外唯一的布料了。如果能走到城镇，我会马上帮米娅购置衣物的。
“解开了不冷吗？”
少数地，我主动开口说话。
“有一点，但没关系。”
“抱歉，今天找件衣服修改一下给你吧。”
“诶？不要啦，那些衣服很重要的不是吗？都是祖父送给你的。”
我有时无意间提及祖父的事，米娅都记得很清楚。她依旧用慢悠悠的语速说着长句子，虽然很费时间，但美好的嗓音却不会让人有打断或者催促她的想法。
“如果你感冒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嗯。”
少女看向地面，留下了有点失落的鼻音。
我貌似又把天聊死了。
我可没有埋怨米娅的意思，只是就这样说出来了而已。
“......比起这些衣服的纪念意义，还是你比较重要。”
“嗯，谢谢伊悠。”
哈，我在说什么......真是受不了我自己。
估计是受小说的影响吧，我时常会不经意间说出些有点奇怪意味的话，但米娅对此貌似也有抵抗力了。
看来短时间内看不到她害羞的样子了，好像有一点小小的遗憾？
真是的，我又在想什么......
思考得太多一直是我的优点兼缺点，如果有人能听得到我的内心独白，估计会被我烦到吧。
“伊悠，牵手可以吗？”
“......”
嘛，也是常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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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我们不断前进，前方的景色也有了改变。残垣断壁出现的频率变高，并且出现了人造道路的残留痕迹。
但也只是一座村庄的废墟。
没有特意建起来的城墙，没有瞭望用的哨塔，就仅仅是房屋沿路摆起来的村庄而已，能看到一旁大片废弃的农田，以及农田上枯萎的植物杆茎。
这样的村庄是在大灾变后第一时间沦陷的地方。屋子的残破程度不是死城可以比较的，所以也没有任何搜索价值。
长着许多对透明翅膀的细长怪虫在农田间缓缓盘旋飞舞着，又是未曾见过的异化虫子，有点像蜈蚣和蜻蜓的结合体，长得还挺又特色的。
一边走默默观察了会儿这些异化生物，我们走进了穿过村庄唯一的小道。
“伊悠，这里以前是村子吗？”
“嗯。已经废弃很久了，没什么可以搜的。”
残破的房屋已经无法称上是建筑，无论是砖头还是木头，该风化的风化，该腐朽的腐朽，若是再过几十年，应该就什么都没剩下了。
“那......那些虫子是......异化物吗？”
“它们没有主动攻击我们，看来还算是比较温顺的异化种。”
“......嗯。”
我已经跟米娅解释过了异化的事情，但她真正见到异化物还是第一次。看得出她有点好奇，也有点害怕。
毕竟大部分女孩子都对虫类不待见，米娅应该也不例外吧。
不断经过着路旁的农田，一条怪虫正在吃着田里枯萎的植物，而下一瞬间，那棵植物却突然张开了像是灵长类动物的大嘴，一口咬住了怪虫，虫子长长的身体被挤压出黄绿色的汁液，发出“擦擦”的响声。
废弃了近百年的农田，连根野草都没有，却有许多枯萎的长茎植物，怎么想都不太正常。
异化物也不全是凭空变异的，事实证明，它们往往会倾向于朝附近有的生物特征变异，虽然并不绝对，但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所以，附近说不定可以找到有人的地方。
至少那棵变异植物暗示着，这附近有人类或者猴子生活的可能性。
米娅被这起突然的猎杀惊吓到了，习惯性地贴近我的手臂，想去继续看发生了什么，但又不敢回头。
“好奇就看吧，它们对我们不感兴趣。”
“嗯。”
少女紧邻我的身体，转头去看正在吃虫的异化植物。
那株植物咀嚼了许久，最后却将嘴里的一团烂肉吐了出来，然后就变回原本安静枯萎的样子了。
“异化是难以预料的，我也不清楚它咀嚼虫子是为了什么。”
变异生物也是活物，我不用回头，只要去感知，结合声响，就大概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给自己施肥？这么一想还挺有趣的。
“......”
米娅回过头，和我继续并肩走着，冷风吹到残破的废墟中，发出诡异难听的声音。
“伊悠，那个上面是什么意思？”
少女指向不远处的断壁，附近有一块掉落在地的牌子，上面隐约能看清一些文字。
“酒馆。”
“酒馆......喝酒的地方吗？”
“嗯。你还记得酒是什么吗？”
“大概记得一点，父亲以前经常喝，喝完后会像变了个人一样。”
米娅平静地跟我倾诉着。
“酒会麻痹人的感知，让人变得愚蠢。所以我不喜欢那东西。”
祖父也不爱喝酒，但为了让我对这东西有必要的印象，倒是教了我一些酒桌上的礼仪，拿酒杯的方式，以及如何品酒之类的。
我知道葡萄酒是绅士必备的东西之一，如果只是在宴会上喝一点点，我是不会拒绝的。不过这种一喝多就让人失去自我的饮料，我认为实在称不上是好东西。
“嗯，我记住了。”
这几天以来，米娅一直学习得很努力，刚刚貌似也好好记住酒馆的写法了。以这样的进度再过几天就可以试着让她读读小说什么的，说不定之后就真的能帮上我的忙了。
村庄的小路并不算长，没走太久，穿过一条不宽的枯竭河床后，地势久开始有了起伏。
再往前走就不是纯粹的平原了，视野会开始变窄，需要更警觉一点，但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运气不错。”
随着前进距离的增加，从斜坡的另一边飘出了缕缕炊烟。
终于要到有人的地方了。
“前面应该是集镇，把兜帽戴上，别让人看到你的脸。”
“嗯。”
和平常总喜欢戴着大兜帽的我不同。可能是长发的缘故，平日里米娅并不喜欢戴着斗篷的兜帽，而是仅把斗篷当作披风来穿。平时只有我倒没事，一旦到了有人的地方，她漂亮的长相可能会招致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尤其是现在营养跟上了，脸色也更红润可爱，如果露脸的话回头率绝对不低的。
教廷定下的法律也就在中央皇城有一点用，在这种穷乡僻壤就不要指望了，毕竟就连驻守的传教士都不想遵守这些条条框框。
在这种地方，还是钱最好用。
只要有钱，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原谅的，无论是强jian、盗窃还是杀人，都只是价码的不同罢了。
真是讽刺这就是所谓将光明洒向世界的圣教传统了。
爬上前方的缓坡，俯瞰到的是一个不大的集镇，统一风格的红砖房屋在石砖路边有序排列着，三三两两地冒着袅袅炊烟，其中零星点缀着缓缓转动的磨谷风车，城中传出了悠闲与和平的假象。
小镇周围的城墙虽不算高大，却很厚实，上面整齐排列着巨大的魔法城弩，应该就是这座孤零零的小镇能坚持到现在的资本。
“啊，好漂亮啊，伊悠。”
许久以来一直看着灰白黑，现在终于有了其他色彩的风景，米娅看起来很开心，这点上我的心情也是一样的。
“从现在开始你尽量不要说话，如果要说，声音也要小一点。”
脸不能露，声音也不能发，为了省麻烦也只能委屈米娅这样做。
“好的~伊悠。”
少女特意贴近我，在我耳边轻轻耳语。虽然隔着一层兜帽，但我的耳朵好像感受到了她呼出来的空气，都变得有点痒痒的了。
嗯......有点可爱啊。
整理了一下心情，我轻叹一口气，让自己回复了平静。
“要入城了。”
我们慢慢走近城门，米娅尽可能地贴近着我。紫色镶金边的大兜帽盖住了她紧低着的头，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出示通行证。”
木镶铁的城门约有5米高，只开着足以让一人通过的宽度，门前身材丰满的哨兵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扔下一句话，对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没有，我们付钱进城。”
“......嗯？每人进城两个金币，如果想长久入驻，200金币买一个人的居住名额，入住后要按人头交税。”
一听到是外面来的人，门卫顿时精神了起来，开始兴致满满地介绍着进城的价格。
不用想，这入城费一听就是被私自提高过的。而且这么偏远的地方，200个金币的入驻名额也太过不现实。要知道如果只买最便宜的食物，一个金币的购买力就足够三口之家一周的粮食了。
但在这里讨价还价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可能被直接轰走，如果不想把事情闹大，就只能乖乖接受。
“我们交入城费。”
我悄悄从黑袋里拿出4个金币，塞到守门人手中。
“嗯？小鬼还挺有钱啊。”
守门人只是坐地起价，现在他一副亏大了的样子，挺着啤酒肚，仔细观察着金币的真伪，又偷偷瞟了一下米娅露出的洁白双腿。
为了防止他得寸进尺，我拉着一言不发的米娅往城门走，同时又往后扔了一枚金币。
“这枚金币，送给大人喝酒。”
“小家伙挺懂事，啊哈。”
他稳当当地接住了金币，脸上的肥肉层叠在一起，望着我们的方向笑得相当开心。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才是最优解，把他打晕之类的方法后遗症太大了。
但我也不是喜欢吃亏的人，又是小鬼又是小家伙地称呼我，我也要回一些本才行啊......
就在我们走进城门后，门卫的靠椅突然倒塌，从身后传来了守门人重重摔倒的声音和吃痛的呼声，米娅循声回头看去，刚好看到门卫趴在地上轻抚自己受伤的臀部，不由得笑出声来。
5个金币换少女的笑声，还是很值得的不是吗。
进入城镇后，面前是和外面截然不同的景象。
街上的行人虽不多，但各种穿着打扮的都有，像我们这样穿着斗篷或者戴着面罩的人则占比最高。少数正常装束的行人却无不愁眉苦脸或面如死灰，让人仿佛能体会到他们生活的重压。
很安静，几乎听不到人说话的声音，一点不似主街道该有的样子。
米娅没有忘记我嘱托的话，观察着周围的房屋和行人，同时仔细回避着路人偶尔投射过来的视线。
光看着还不错，但这里又能坚持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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